千城循

这里是循。

试图追求的永恒终将化为尘土,不如珍惜眼前并不完美的的一切。

全职产出周江,最近佛系复健中。

会一直一直写下去。

cp洁癖不拆不逆

【周江】无字情书(记录仪番外)

 正文请戳我

  架空背景,cp周江

  感谢所有看完这个故事的人(鞠躬)

  向大卫·米切尔所著《云图》第四部分,《星美451的记录仪》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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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年过去了,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        —《追风筝的人》

  保卫战争开始之后的第六年冬天格外冷。即使位于靠近赤道的南方,也不能阻止北风呼啸着带来铺天盖地的凉意。敌军的再一次空袭让轮回一年之前新建的总部再次化为了废墟,新址的防御工事却还薄弱的可以。周泽楷走近方明华的临时病房的时候顿了顿,回到室外抖掉了外套上不知何时粘上的细雪。

  床边已经摆好了凳子,他还没来得及坐下来手里就被塞了杯热茶。因为对伤员的特殊优待,方明华的房间温暖得简直像是春天。“小江果然是对小周格外优待啊,”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方长官精神却很好,“瞧瞧,又是搬凳子又是倒茶,连我这种伤病员都得不到这种照顾。”

  “这不是看您还有力气打趣我们吗。”被揶揄的人带着三分笑意回望过去,手上却是不停,接过周泽楷的外套细心地抚平褶皱,放在取暖器边挂好。

  “不过我的工作也不能一直这么由你担着。小江,你看下面的那些人,有没有有潜力可以跟着试试的?”

  “唔,我觉得办公室里新来的那个姑娘还不错。我跟她接触过一回,反应挺快,胆量也够,从事这么无趣的工作那么久也没有什么浮躁抱怨的神情,耐心应该也还可以。其他也有几个有潜力的苗子,只是太年轻,接触也少,可能还需要观察一下。”

  “你选人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小周你觉得呢?”

  “哦···好。”被点名的军团长慌乱地低下头,掩饰住自己不小心流露出来的不悦神情,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中的茶杯,仿佛能看出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一般。

  躺在床上的人因为视野问题没有注意到军团长的失态,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么就先这么定下来。小江你让她先跟着你,等我稍微好一点我亲自来带她。看小周今天不急不忙的样子,前线又有好消息啦?”

  “可不是嘛。我也是刚刚才听说···”

  交谈着的两个人越来越用心。周泽楷微微抬了点头,小心地捕捉着那个侃侃而谈的人的身影。合体的黑色军装勾勒出挺拔的身段,温和悦耳的声音,略带三分笑意的眼总漾着微微的柔情,却在面对军政大事的时候格外犀利。心中莫名其妙的堵滞感似乎被悄无声息的水波淹没了,他喝了口水,松开了不知何时皱起的眉心。

  “小周刚刚从新址回来,估计也累了。小江也在这儿陪了我半天了,一会儿杜明过来换班,我就不留你们了。我看对面的太平不了多久,小江你跟小周好好商量一下对策,也别太晚,毕竟这么大的军团还指望着你们调度呢。”

  “是,长官!”江波涛站了个军姿,标标准准地行了个礼,最后却自己绷不住笑了出来。“走吧走吧,少在我这儿贫。”方明华佯装嗔怒地挥手赶人,眼中却盈满了笑意。

  出了病房之后两个人沉默地并肩,刚刚那种欢乐的气氛似乎在凛冽的寒风中荡然无存。战争年代,偶尔的欢愉已经是三人心知肚明的奢侈,也乐得把房间里短暂的美好时光演绎得心照不宣。但是出了房间,现实仍然如同严冬一样冷峻。总部新旧址之间的更迭,敌军层出不穷的花招,军团内后继无人的尴尬,一件一件都压在他们俩不算宽广的肩上。

  “小周有什么心事吗?在房间里就感觉你闷闷不乐的样子。”

  “没···”周泽楷下意识地否认,却在看到对方略带失落的眸子时生生把谎话咽了下去,“新址,防御,烦。”

  “嗯,防御工事的确是跟不上呢,向总部申请的补给也因为天气生生地被堵在了路上。但是小周不用担心,我已经向总部申请了空投许可,只要天气不变的更糟糕,物资这两天应该就能运到。”

  说话的人语气轻松,脚下却突然加快了几步挡在了周泽楷身前。周泽楷赶忙收回了匆匆迈出的脚步,在对着面前那张放大的笑脸时还是不自觉地涨红了脸。

  “小周这次居然想瞒着我,让我有些失望啊。下次有什么一定要说出来,无论情况多么险恶,我们总归可以想到办法的。”

  也许是因为江波涛的语气太坚定,或是他的目光太认真,周泽楷也不自觉地柔和了表情勾起了嘴角,轻声回到,“嗯。一起。”

  当时他们都还是年轻人,抱着一往无前的决心投身战场之中,一腔热血仿佛永远不会燃尽。六年的纷争可以黯淡他们的青春,终结他们的美梦,磨灭他们的激情甚至抹杀他们的生命,但是却带不走他们步履匆匆创造未来的决心与勇气。或许年岁渐长,年轻时可以轻松说出口的“永远”成为了易碎的曾经,在彼此的默契下心照不宣地黯淡在禁区里。但是,谁说情书一定要有甜言蜜语呢,周泽楷悄悄地想,‘我们’一起创造的未来,就是一份最好最好的无字情书。

  彼时年少,认为只要拼尽全力就可以让现在蔓延成将来,不愿意相信彼此的生命中还缠绕着虚无的命运。在轮回总部搬到新址之后江波涛给了周泽楷一只改装过的联络仪,与接收器分开的键盘可以放入衬衫上身的口袋,接收器是小巧的黑色入耳款,接受信号的灯光巧妙地设计在里侧,戴在周泽楷身上几乎看不出痕迹。

  设计的人对自己的作品显然很满意。“用军队里为数不多的器材改造一台坏掉的联络仪真是不容易,尤其是要把键盘和接收器分开,可是花了我不少功夫呢。这台联络仪的旋钮拨到最底端,是我特别设置的、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频率呢。以后小周不和我一起出战,有什么事情联络我的话,可以直接往那个频道发送信息,如果有什么话不愿意说出来,也可以晚上单独找我。怎么样,是不是方便很多?”

  江波涛刚刚洗完澡,穿着睡衣披着外套靠着周泽楷的床头柜站着,在昏黄的灯光下眉眼意外地柔和。褪去了战略室中的杀伐与戾气,也褪去了那种温和得过分的伪装,一种温柔如水的气质浅浅地荡漾开来,却是意料之中的可靠与安心。

  他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膨胀。他突然想对眼前的人说点什么,说说自己前些日子的紧张,说说战事的近况,说说关心与感激,还有对他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很多时候人类依赖语言去表达感情,但是,当澎湃的感情汹涌而至,语言只会显示出自己的苍白。

  最终,周泽楷只是站起身,在他的额头轻轻烙下一个吻。

  “谢谢。”

  不想许下什么奢侈的承诺,因为不知道硝烟烽火何时会用死亡让一切彻底终结。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和你一起在时代中挣扎,在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战争中沉浮。我要感谢你的理解,你的陪伴,让我相信,在无尽的纷争最后,会有属于我们的未来。

  最终那个频道也没能派上什么正经的用处。周泽楷像是发现了抒发感慨的新方法,于是每天晚上收听军团长的一日心情成为了副军团长的必修课。面对军团长时不时发作的小脾气,即使八面玲珑如江波涛也无计可施,只能哭笑不得地加以安抚。

  “江,今天跟她说话,不看我。”

  “都说了只是战术交流而已。毕竟也是轮回唯一的一个女孩子,个性又十分好强。她提出的战略意见,也的确有参考价值呢。”

  “···”

  “好啦小周,不要想太多啦,早点休息。”

  “嗯。江,晚安。”

  “晚安。”

  通过联络仪传来的波动明明毫无感情,周泽楷却能够想像到对面人无奈的语气,还有那种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表情。拥有一个秘密,足够把心里一直空着的某个角落填满。除了他们无人接收的波动,深深浅浅荡漾在战场充满硝烟的空气里,恍若一份奢侈而珍贵的无字情书。

  孙翔调入轮回后很快就和高层们打成了一片。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如同一针强心剂,让因为十年征战多少有些灰心的长官们重新焕发出了活力,嚷嚷着要让新来的见识轮回的厉害。周泽楷由着他们打闹,目光却一直在抱着笔记安静站着的江波涛身边浅浅地游离。某种不详的预感在与孙翔一次又一次的配合中一点点加深,直到最后,化作分开两地的一纸调令。

  轮回因为突如其来的征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人心起伏动荡不安。周泽楷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江波涛游刃有余地安抚着军团里激烈的情绪,,看着他一次次巧妙地避开自己收拾行囊,一点点抹去他在曾轮回生活过的痕迹。终于他找到了机会把即将要离开的人堵在了阴影里,看着他的脸,所有的语言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从一开始遇见,就已经想到了总有一天要分离。明明知道得到了再失去才是最痛,却还是按捺不住一脚踩进了深渊里,从此万劫不复。他知道在失去了出战的机会后江波涛一直在做着联盟禁止的研究,也一次次地看到了那个站在总部门口躲躲藏藏眺望着他们归来的身影,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为他打好掩护,以为这样就可以留住他们天长地久的默契。然后在某个突如其来的瞬间安静蛰伏着的命运突然露出了狰狞的爪牙,他们无力回天,只能这么安静地站着,把最后的默契溺死在无尽的沉默里。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或许不能称之为吻,只是一个单纯的双唇相贴的仪式。他第一次那么真实地感受到了旁边那个人的体温,感受到了他冰冷的双唇,和身体微微的颤抖。他第一次那么近地注视着眼前人的眸子,光芒闪烁,说不出的坦诚。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打破这种凝滞的氛围,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在那样的目光下他觉得自己无从遁形。

  最终还是一贯能言善辩的江波涛打破了沉默。“别那么伤感,小周。还可以继续联络的。”他微微咬了咬唇,“我们···还会再见的。”

  骗子。他看着眼前人比哭还难看的笑默默地想。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想着骗我。他想反驳,想大声地质问,想强硬地把他留下来,但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他是军人,他的荣誉叫做忠诚。

  在江波涛离开之后他一个人静静地在走廊里站着。午后的阳光没法温暖围墙遮挡的角落,他却因为对方身上留下来的温度而并不感到寒冷。距离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想到现在与他还在一座楼中,呼吸着相同的空气,已然是一种惊人的奢侈。他抚摸着自己的衣袖,表情温和,恍若读着一封内容真挚的无字情书。

  周泽楷有预感,那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江波涛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他们联络的频率果然少了。从一天一次,到了一星期一次,内容也越来越少,到最后江波涛干脆关闭了自己主动呼叫他的权限,内容也变成了万年不变的“安好,勿念。”他在行军的晚上握着联络仪不能入睡,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满天星光,仿佛知道他还活着,而自己也活着与他仰望同一片星光已经是一种幸福。

  他拒绝去想这种幸福可以存在多久。

  久久无人联络的频率响起波澜的时候他敏锐地发现了不同。慢了,波动的速度慢了。他安慰自己也许是刚刚结束了战役手还没有恢复,意识却是不自觉地绷紧了弦。匆匆结束掉任务后他连伤口都来不及包扎,心想哪怕违逆总部的命令也要听一听那个人的声音,然后在看到满脸泪痕的女孩古井无波的眼神时,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但是他不知道它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让他措手不及。

  他拒绝听南线的战报,拒绝承认所谓追赠的军衔,无视周围人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他的自欺欺人终止于桌面上那本黑色的日记。熟悉的封面,熟悉的大小,仿佛他的主人下一刻就会伸出一只手捧起它,笑得温润如玉。

  他沉默地拿起那本本子,仿佛拿起一段沉重的记忆。他的手指抚过粗糙的黑色封面,抚过烫金的手写体“Glory”,抚过书脊处不深不浅的指甲痕。他从未如此清楚地认识到这本日记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桌上。

  那是他在战争第八年拿下首战大捷时的纪念,由联盟主席亲自颁发。他看着封面上华丽的烫金字母,心不在焉地听着联盟对他的赞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想念某个人温润的笑颜。

  那是他送给江波涛的唯一一份礼物,作为对联络仪的回礼。收到礼物的人格外惊喜,开玩笑似的说要让他签个名,要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作为永久的纪念。迎光站着的青年眉眼弯弯,仿佛穿过了满天的烟尘烽火,破开时光与他在未来遥遥相望。他心中忽然一动,抿着唇签下自己名字之后,又认认真真地在扉页上签下了两个字,未来。

  未来。周泽楷,江波涛。

  仿佛魔法终于结束,现实毫不留情地撕开了他自我编织的梦境,把鲜血淋漓的真相活生生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无数过往的美好在他眼前震颤,然后在太阳升起的瞬间,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他以为自己可以战胜现实。但是他最终败给了回忆。

  他看着那些他不知道的过往,看着一个聪明到极点的人如何被现实玩弄于鼓掌,如何在光与暗之间苦苦挣扎,在夹缝中追逐着一丝生的希望。

  “关于光学武器的研究,其初衷是否出于道义,已然不得而知。然而可以确定的是,如果对它造成的不良印象视而不见,那最终只能由我们自己自食其果。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创造更加安宁的社会,纵观古往今来所有的革命与战争,其目的皆是如此。但是革命在拥有进步性的同时,也拥有不彻底性。革命的结果,往往是曾经的上等人变成下等人,中等人还是中等人,下等人变成上等人。社会的结构并未作出变化,只不过更换了一批作为部件的细胞。永久的安宁,是不可能达到的,但是至少我们在追求这样的平衡。”

  “然而光学武器带来的影响是我从未预料到的恶劣。对基因序列的不可逆转修改,将带来我们无法想象的后果。联盟的视而不见是加速自己的灭亡。我从未如同此刻一般这么清晰地意识到,我是将死之人。所以,我不惧怕我的研究带来的一切后果。如果一个卑微的生命的垂死挣扎,能够换来一丝希望的曙光的话···”

  文字到此为止。铺天盖地的陌生数据印入眼帘,仿佛还带着那个人生命的气息。他抚摸着光滑的纸页,却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感受到了浅浅的凹凸,是没有墨水的钢笔划下的痕迹。

  他有预感,那才是这个人最后的遗言。

  他的手在颤抖,险些拿不住铅笔。但是他不愿意请求任何人的帮助。最后的一句话,他只会留给自己,也只能留给自己。

  我相信,那是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他坐在桌前,对着日记久久地沉默。这句遗言美得像一份情书。他觉得自己应该站起来,应该做点什么,至少应该掉两滴眼泪来宣泄心中那些无处发泄的感情。但是他做不到,仿佛这辈子所有的力气已经在把这句话刻进脑子里时消耗殆尽。他的眼角干干的,他的手甚至不再颤抖。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冷静下来,把那本小巧的日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已经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周泽楷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背叛联盟的那一天,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居然等了那么久。在联络那个曾在轮回供职的女人时他格外平静,对对方略带嘲讽的目光视而不见。他早就知道那是个聪明的人,联盟拼命想要掩盖的真相终有一天会闪烁在那双曾经溢满泪光的眸里。坐在直升机里飞往南部军区的时候她坚持着打开了舱门,任凭呼啸的风在耳边凛冽地喧嚣。

  “他一直想要一个光明的未来。”曾经的联盟高层,立于众人顶端的女强人,用一种及其别扭的姿势跪坐在风口,紧紧抓住身上那件老旧的军装外套。“他希望我活下去,也许只是希望我能够替他看着那个未来。看着那个你和他创造的未来。”

  “嗯。”

  “啧。我就不应该指望能够听懂你的话。要说什么,对着他说去吧。反正,我觉得你们也快见面了。”

  “嗯。”

  有些人用一生的光阴期待着重逢,但是到重逢的时刻真正到来的时候,他们心中却奇异地生出了某种不可言说的胆怯。也许是太久的分离让他们学会了依赖回忆,所以害怕回忆的幕布掉下之后,曾经的一切早已桑田沧海。

  然而有些人从未说过想要重逢,却从过往中抽丝剥茧,找到某些绵长的线条,静静地连接起过去与未来。往事从未消失,因为未来的一切都充满往事的痕迹,走向未来也就像是走向重逢。

  在生命的最后时光,周泽楷恍恍惚惚地想起,他们似乎从未写过情书,也不曾说过什么绵长的情话。所有的浪漫都不可避免地沾染着烟尘,一个共同创造的未来,似乎是一封最完美的无字情书。

  那么现在,是时候把这封情书送出去了。

  年轻的记录员惊讶地看着面前沉默了两个小时的昔日英雄挺直了腰,面对某个未知的方向微微勾起了嘴角。这小小的弧度柔和了他面部的线条,让人几乎有了一种撕裂了时光,与过去的他遥遥相望的错觉。那个年轻的军团长迎着光,微微侧着头,仿佛注视着某个虚幻的情人一般专注。在阳光下他轻轻开了口——

  “我相信,那是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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